羽化，中国道家的理解是——得道成仙，引申为死的意思。得道什么的我并不懂，但是在临死之前，到底要怎么样去面对自己必须去体验的死亡，作为医生的我，却想了很多。如果那个过程并不痛苦，或者说能够超越那种恐惧感得到其他的愉悦的感受，甚至于顿悟到什么东西而变得平静无畏，应该就是得道了吧！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BY Dr.K <1>死亡盛宴之序曲——绯之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着厚重的红色窗帘的缝隙钻进房间的时候，闹钟也刚刚好响起了。 一只小小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靠着床头摸索了很久，都没有摸到扰了自己清梦的乌龟闹钟。于是，小短手继续往下摸，摸到的是……一颗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本来脑子还在混沌中的龟梨突然腾地弹了起来。 “啊！！仁！！！你怎么又跑到我的床上来了？？真是的！”带着埋怨的语气，龟梨越过赤西的身体爬下了床，其间还“不小心”地压了赤西很多下。 “啊……至少，你也把那只呱呱叫的乌龟关掉啦！”然后赤西也坐了起来，掀开了被子寻找还在响着的闹钟，“和也你的品味真奇怪呢！买了一直乌龟闹钟，却让它跟青蛙一样的叫。” “都是两栖动物嘛……”龟梨懒懒的声音在浴室里响起。 “小房东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关掉闹钟，赤西又钻进被子里。 “日式的……”咬着牙刷，含着牙膏的泡沫，龟梨说话变得很可爱的模糊。 “吃乌龟～”赤西坏坏地笑笑，从床上坐起来，往浴室走过去。 “啊……干什么啦！我在刷牙呢……唔……” “一起刷……” “你……嗯……恶心……” 一边被吻得晕头转向任由赤西仁把自己本来就穿得不怎么整齐的睡衣扒光，一边懊恼着昨天真是太便宜赤西仁了，早知道今天还要给他这种福利，昨天晚上干嘛让他做了一次又一次，龟梨想把赤西推开却又推不动。 “啊……还要吃早饭呢……嗯嗯……” “放心啦宝贝我负责喂饱你，把腿张开。” 这个时候，要是谁来打扰，实在是太不人道了。可是，不人道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赤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嗯……”龟梨仰着脖子好方便赤西的唇随意肆虐，“仁，电话……” 赤西好不容易停止了动作，趴在龟梨的身上懊恼地说，“啊，为什么我要当医生啊！” “接电话去啦！赤西副教授！快点！”龟梨轻轻地挣扎着。 赤西轻轻把龟梨放下来，然后走了出去。 “喂，我是赤西仁。” “……” 赤西的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 “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非正常死亡’？还要警方的介入。”赤西一边往住院部走，一边问身边的医生。 “因为……那个病人临死之前，说了奇怪的话。”医生犹豫着回答道，“关于……‘羽化’的。” 赤西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跟自己解释着情况的医生。 两个人站在“血液科住院部”的门牌的门口。 …… 山下智久。特殊罪案调查科探员。 站在被黄色的警戒线从病房分割出来的区域里，他皱着眉头看着已经空了的病床。 死者的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5点钟。临死前突然发生类似精神失常的症状，开始是躺在病床上低声言语。然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扯掉自己的输液针头，双手一边胡乱挥舞，一边大叫着医生的名字。然后，就从病床上坐起来准备下床，可是，一坐了起来，就又倒了下去。等医生和护士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亡了。 本来，这些都不是警方出面介入的理由。可是，死者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却奇怪得让邻床的病人报了警。 那些话虽然零碎，可是组织起来，就变得十分有意思。 “我后悔了——我不想死了！既然零子已经原谅了我……为什么我还要去死？！！” “哲边医生……哲边医生……请给我解药！我不想死了。” “羽化……羽化……这种药，我不要滴了！” 羽化……啊。 “请问，你们还要调查多久？”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山下的思考。 山下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病房的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边看着他。 山下淡淡地扫视了一下他，然后盯着他的胸牌叫道，“赤西……教授？” “虽然我们有义务协助你们的调查工作，可是，这里是医院。太大张旗鼓的调查，已经影响到医院的运作了。”赤西走进来。 “赤西医生……”山下不以为然地又转过头看着死者的床位，“你觉得在你们医院爆出有医生在使用‘羽化’这种安乐死药物——对你们的运作会有多大的影响？” 赤西皱皱眉，但是没有说话。 “我知道的哦～医学界业内的秘密，关于‘羽化’。”山下淡淡地说，“我追查这种药物，已经有3年的时间了。” “‘羽化’，在日本医术界一直流传着的传说。一种极其奇妙的安乐死药物。据说这种药服用之后，死者在临死前会出现自己潜意识里最希望看到的幻象，然后幸福地死去。还有，据说，在医生们中间，已经形成了很严密的安乐死执行者网络，关于‘羽化’这种药物的使用。只要病人因为痛苦有需要了断的意愿，而在他的身边，有持有‘羽化’的执行医生……”赤西走到山下的身边，“合约达成。” 山下一改刚刚主动权在握的样子，有些讶异地看着赤西。从医生嘴巴里得知羽化的内幕，还是头一次。 “我听说过中国道家的一种说法，所谓‘羽化’，就是得道成仙的意思。是说……用‘羽化’自杀，能够在自己死亡的前一刻，有了做仙人的顿悟，还是说，在自己死亡的前一刻，会体验到自己渴望却无法实现的快感呢？”赤西没有理会山下，继续说，“这名字真的很有意思。” “这个病人，服用过羽化。所以我们需要仔细地介入调查。如果能够顺藤摸瓜，说不定就可以把那套杀人网络挖掘出来。”山下于是也和赤西一样坦白，“是杀人网络——你们在用这种药物杀人。” “不是我们，山下君。”赤西却依旧平静。 山下低头看看自己的进出证，上面也有自己的名字。 “从你的用词，我觉得你调查这件案子的立场和动机都不是客观的。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深入下去了。” “你在说什么？” “你对于医生这个名字，有着厌恶和亵渎的情绪，你并不是来找杀人凶手的，只是来发泄你对某种社会形式的不满。这种情绪会贯穿你调查行动的始终。除了让你自己很不舒服……也会让别人不舒服。” “比如赤西副教授你吗？” 赤西却并不顺着山下的话继续说下去，只是递给他一张名片，“如果需要，我随时都可以配合警方。可是，希望你们能够及早从这里离开。” 看着赤西的背影，山下有些疑惑地歪歪头，这种医生，倒是第一次看到。以前调查这种案件的时候，遇到的医生和其他医务人员，从来都没有这么配合。总是三缄其口，打死也不肯承认羽化这种药物的存在。这个医生，却坦率地有些……不像医生了。 ＝＝＝＝＝＝＝＝＝＝＝＝＝＝＝＝＝＝＝＝＝＝＝＝＝＝＝＝＝＝＝＝＝＝＝＝＝＝＝ “今天的午饭！！哦~~~”内博贵一边双手合十，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海鲜饭。 “啊……整个医院，现在应该就只有你还吃得进去了。”坐在内身边的锦户撑着头看着他，“不过也是，天塌下来你也要吃饱了才去死的。” “诶？啊？医院怎么了？” …… “真是不小心呢！居然代理那种病人的要求。” “听说，病人还喊出了执行人的名字——这回事情真的闹大了。” “我是说……那药，是不是要改良一下？那个病人已经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了。死到一半又不愿意，后悔不说，还要连累执行人——” “你们！小声一点！” 几名护士在两个人旁边唧唧喳喳。 …… “什么？”内继续看着锦户。 “不要拿你的白痴脸在我面前乱晃！”锦户敲敲内的头。 “疼……” “我坐你们这边！”龟梨端着盘子坐到锦户身边。 “小龟小龟你怎么了？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赤西仁的科室出事了，你要他有什么精神？喂，你，苦着一张脸就坐旁边去，不要影响本大爷的食欲。” “亮你要温柔一点。” “我干嘛对着你这只乌龟温柔啊？” “因为……”龟梨拿叉子指着内，“这样小内会觉得你就少了温柔的神经的。” “大爷我本来就不知道温柔是什么东西！” “亮你不要对和也那么凶啦！我把我的海苔给你吃好了！”小内扯扯锦户的衣袖。 “你要是诚心就把你的螃蟹给我。” “我不要……”小内抱着盘子泪汪汪地看着锦户，“那个是我留着最后吃的。” 锦户继续敲敲内的头，不过马上就也摸摸他的头发。 内很高兴地眯起眼睛。 …… “我说，你跟小内……做过了吗？”回麻醉科的路上，龟梨问锦户。 “噗——”锦户把口里的红茶全部喷了出来。 “……你们不是已经交往3年了吗？而且现在还住在一起——” “哼！”锦户别过脸去。 “啊……不好意思了呢……做吧！做吧！做了之后，感情会突飞猛进哦！你也就不用担心小山把小内抢走了。” “不用你多嘴我知道的！”锦户气鼓鼓地说，迟疑了一下，他软下口气，“仁和你……第一次顺利吗？” “不算吧！他是半用强的。” “那算了。” “诶？” “我骂他他都会哭，你还要我用强的。那样我还没进去，他就会哭到脱水的。而且……这种事情，还是慎重一点好。在确定他的心意之前。” “什么？” “内那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好小好小。就像心智还没有健全一样——我总觉得，好像，如果做了，会对他不负责任。也许，他连我们之间的是不是爱情都没有搞清楚呢。” “亮真是温柔又善良的人哦～”龟梨垂下头，“可是，有的时候，太过善良和温柔，会错过很多东西呢！” ＝＝＝＝＝＝＝＝＝＝＝＝＝＝＝＝＝＝＝＝＝＝＝＝ 东京警视厅。 “并没有找到羽化的药物成分，死者的死因看起来就像是心脏麻痹。”生田取下口罩，从化验室里走出来。 山下看着他，“不可能。” “也许只是他听说过这种药物，”生田一边洗手一边说，“然后在死亡之前产生了幻觉。我们也检查了你拿回来的所有输液袋，也没有发现羽化的成分。” “那个叫赤西仁的医生，也认为他是用了羽化死亡的。” “有医生这么跟你说了吗？”生田停下动作。 “只是我的感觉而已，他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承认这个世界上有羽化这种药物存在的医生。就算这个人不是死于羽化，那个赤西仁，也还有线索可以从他身上挖掘。” “智久。”关上水龙头，生田转过身来，“你不觉得你对这个案子太过执着了吗？这样的执着……你快乐吗？” “我跟了这个案子3年，当然会对它执着。” 生田看着山下，“你不止不快乐，而且越来越痛苦。对于这个案子，你的思考，已经超出了案子本身了。怎么说……你变得……越来越主观了。我建议你还是从羽化的案子里抽身出来。你不再适合它了。” 山下抬头看着生田。 “怎么了？生气了吗？” “你是今天第二个这么跟我说的人。”山下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我去调查一下哲边。哲边医生。——死者声称为自己开了‘羽化’处方的男人。” ＝＝＝＝＝＝＝＝＝＝＝＝＝＝＝ 打开网站的时候，聊天室里面的留言已经很多了。 网页的最上方是网站的名字——“死亡盛宴”。 …… 渔网：K，我早就说过，羽化的药效太慢了。如果药效能够早一点发作，今天就不会出事了。 沉寂的猫：K，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罹难：我说，是哪个医院出事了？ 渔网：新人吗？这种事情是不能在这里讨论的。 沉寂的猫：K，难道你也认为我们要改良羽化，让它那么快发作吗？可是，我们一开始的宗旨，是让病人最大限度的幸福的离开不是吗？有很多病人都是需要羽化来完成他们的心愿的。不给时间他们去体验愉悦，我是不会同意的。 渔网：你在说什么！这样会暴露我们的。都像今天那个，死到中途就不想死了，那我们还做不做？ 沉寂的猫：难道我们开发羽化，就是为了单纯的执行别的国家也可以执行的安乐死吗？？如果你们要加快药效，那么我就退出。 章鱼烧：那就，让他们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的死亡。改良羽化，我们一直都在做。这一次，明年的羽化，就往这个方向去努力。 法国梧桐：那样……还是有些不人道呢。 沉寂的猫：K，你在干什么？ K：这一次的风波，让大家担心了。因为这一次的执行人，在选定委托人的时候出现的失误。岩田先生，并没有那么坚强的要安乐死的意志。居然在临死前喊出了自己不想死的话——那就说明，这一次的执行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就是杀人凶手。 K：所以，你已经失去了羽化执行人的资格了。哲边泰医生。 ＝＝＝＝＝＝＝＝＝＝＝＝＝＝＝＝＝＝＝ 赤西把身体后仰，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 身边的马克杯里的果汁还是热的，温暖的水气在桔黄色的灯光下轻轻舒展的样子让人觉得很舒服——这表明自己其实坐在电脑前不久。 可是，赤西觉得已经累得倒在床上就可以睡着了。 有些无力地捶捶肩膀，赤西站了起来。想了想，他走出自己的房间。 龟梨也不在客厅。赤西敲敲龟梨的房门，“宝贝你在干什么？” 因为房门关着，房间里面的声音小小的，“我要准备论文啦！大色狼今天不准进我的房间！！！” “那赤西教授可以进来指导吗？” 乌龟拖鞋在木质地板上沙沙沙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门被打开了，龟梨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赤西教授的话可以，可是今天晚上只能是赤西教授。” 赤西很努力地点点头，心里想赤西教授也是要有七情六欲的，你放我进去了那就得听我的了 <2>死亡盛宴之正篇——灰之章 哲边泰死得很突然。 接到电话的时候，山下还在吃早点。赶到现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胃因为那半块蛋糕不能满足而不停地冲他叫嚣。 “死因是突发的心肌梗死。这位是在现场的小山庆一郎医生。” 山下和小山互相行了行礼。 “哲边医生有冠心病的事情我们大家都知道。今天他突然抱着胸昏倒在这里，我发现了之后，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所以我对他进行了CPR的紧急处理。可是……”小山解释着事情的经过。（CPR：心肺复苏。） 山下四处望了望，这里地方不算偏僻，可是也不算热闹，如果是突发疾病，看到的人，应该不止小山一个。 “小山医生的专业是……” “我是急诊内科的医生。” “你确定他是突发心肌梗死死亡的吗？” “这个很难说。通过症状很像，我只能这样跟你解释。” “谢谢你。” “不用客气。” …… 山下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山下君，尸体我们要怎么处理？”制服警员问山下。 “带回去尸检。” 这么巧刚刚准备调查他，他就死掉——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还有就是…… 除了刚刚内部的电话之外，拨打了自己电话的另外那个号码。 山下掏出钱包，抽出昨天才放进去的那张名片。 血液科副教授 赤西 仁 这个男人，为什么也要打电话给自己通知自己哲边出事了呢？ ＝＝＝＝＝＝＝＝＝＝＝＝＝＝＝＝＝＝＝＝＝＝＝＝＝＝＝＝ “这个病人就这样。”赤西对他身后的医生说，“跟心内科联系让他们来会诊——” “打扰了。”山下站在赤西的面前，躬躬身。 赤西冲他躬躬身。 “那么，赤西医生……”身后跟着赤西在查房的医生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中的病例夹。 “我们继续查房。山下君是为了案件来的话，如果不紧急，等我们查完房再说。”赤西没有再看山下，只是越过山下带着身后的医生们继续查房去了。 山下眯起眼睛看着他的背影。 ……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赤西指指自己对面的椅子。 “赤西君的办公室真大呢！虽然只是副教授，可是，听说是很有前途的这家医院最年轻的副教授——” “昨天，我们科的病床突然住满了。预约也已经到了下个星期——”赤西却突然打断山下，“羽化死亡事件给我们科室带来的，好像并不是山下君所期望的效果。还是说……羽化这种药物，还很有市场呢？” 山下盯着赤西的眼睛冷冷地说，“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赤西耸耸肩，“是要来调查哲边医生的事情吗？我对哲边医生不熟呢！我想你从我这里走出去，不管遇到谁，他们的答案也都会和我差不多。没有任何……可以从医务人员嘴巴里打听到哲边医生的情况的可能。” “那么，今天早上的电话是怎么回事？”山下身体前顷地看着赤西。 “什么电话？我可没有给山下君打过电话哦！要知道，在这种非常时刻——我跟你的接触，都会变成敏感话题呢！” 山下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赤西不可能说实话了。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羽化，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 回到警局的时候，山下直接就赶到生田那里。 “怎么——”山下推门的时候，看到今天早上才把自己碰得灰头土脸的赤西，“样……” 赤西冲山下点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山下指着赤西。 “他是我的朋友。看来不用跟你们介绍了。”生田双手插兜靠在窗边。 “早上真是失礼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我是不可能在那个情况下跟你挑明了说的。”赤西的脸比早上的时候明快了很多。 “比如那个电话？” “……我只是从斗真这里拿到了你的电话号码，所以，哲边医生一出事，我就打了电话给你了。没想到还是迟了……”赤西摇摇头。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哲边医生那个时候确实是心绞痛发作没有错。可是，如果得到及时处理，是可以救回来的。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小山医生。” “你等等——小山庆一郎，不是急诊内科的医生吗？专门处理这种病例的。也就是说——他当时并没有给哲边做正确的急救？” “换句话说，哲边医生，是被小山医生杀死的。” 生田抬眼看着赤西。 “一般我们做CPR，在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是要保持气道的通畅，保证气流能够顺利从气管进入肺部。我们需要把病人的脖子后仰。可是，作为急诊内科医生的小山，却把病人的脖子往下压，封闭了气道。——这种处理，会让病人窒息而死。” 生田对山下点点头，表示哲边的死因就是如此。 “以次类推——你可以推断，小山医生的杀人动机。然后，你可以再推断，小山医生和羽化的关系。” 山下看着赤西，“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巧合的是，在小山医生对哲边医生进行CPR的时候，我就在离他不到100米的地方。等我下楼赶到那里的时候，小山医生已经宣布死亡了。在场的不止我一个，能够看出小山医生在杀人的也不止我一个——可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想过要阻止他。” 生田放下抱着胸的手，山下看着赤西的目光也变得震惊起来。 “羽化网络，或者羽化现象，并不是你们警务人员看得那么简单。对于我们医生界内来说，这里是禁区，也是被默认执行的潜规则。并且是……被集体保护的东西。就像山下君你这样大张旗鼓的在医院里面进行杀人事件的调查，是什么都查不到的——根本不会有任何人跟你合作，除非他放弃自己在医学领域的任何付出，还要承受来自业内的摒弃和谴责。” “这个我也考虑过。几年以来，羽化案件越来越多，牵涉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如果真的被查出来。说不定整个日本医学界就会垮掉也说不定。”生田点点头。 “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背叛整个医学界吗？”山下抬头问赤西。 “有些事情，我在医院不好跟你说，可是不当面也说不清楚。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怀疑，羽化的药物成分又已经改良了。根据我所调查的所有关于羽化的案件。羽化自我保护的前提是将死亡伪装成自然死亡的样子。羽化的使用第一代是用于肌肉注射，这种方法药物发挥作用的时间很长不说，还会在皮肤表面留下针眼。一旦进行尸检，就会马上暴露。第二代的时候改为静脉注射，当然安全了很多，这个时候的药物可以直接加入病人正在静脉滴注的药物中。可是，还是会留下药物残留的证据，比如输液袋，或者针管。第三代就改为的口服。安全有效，一直用到现在。前面三种，只要通过尸检，就可以发现死者的真正死因。可是——这一次，死者在死亡之前所说的话，一直引导着我们的是……给他用的羽化，是用静脉滴进他的身体里的。” “你等等，他身体里面和输液袋里，我都没有发现在能够导致死者死亡的药物。”生田打断赤西。 “当然。”赤西平静地说，“因为它已经分解了。为什么突然不用口服的方法而改用容易暴露的静滴呢？因为静滴变得更加安全。只要在尸检之前就被分解掉。那么，警方就什么都查不出。就算你怀疑死者是使用羽化致死，就算你已经盯准了嫌疑人——可是，你不会掌握任何证据。只能看着他做一辈子的犯罪嫌疑人，然后用羽化执行一辈子的安乐死。” 生田和山下都觉得身体一阵发凉。 “羽化的出现到现在不到几年的时间，药物已经更新换代了这么多次——大家认为，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吗？” 生田收紧的裹在身上的白大褂，“这是整个医学界的地下发展……仁，你是这个意思吗？” 赤西没有继续说下去。 空气近乎凝滞了。 “那么，你们的杀人网络，也包括把暴露给警方的哲边用这种方法杀死吗？”山下冷冷地说，“用你们医学界的行刑仪式。” “并不是这样。并不是这样的。我所知道的羽化执行网络，除了在经过监管的情况下使用羽化之外，他们跟寻常的医生并没有任何的两样。”赤西看着山下，“所以我说过，山下君你收手吧！你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所以的医生都应该拉去坐电椅。这样的情绪，不会给你的生活带来任何好的东西。” “我有我的辨别是非的标准。杀人，不管是什么方法，不管是什么动机，都是不对的。如果赤西君你并不是这么认为，为什么还要来帮我们呢？你不是来帮助我们的吗？” 赤西笑笑，“真是幸福的人呢……能够把对和错界定得这么清楚。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认为黑色和白色是世界上最单纯的两种颜色。可是，你知道灰色吗？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那种。我跟山下君真的很投缘。因为——我跟你一样，已经无法脱身了。对于羽化这种药物的调查——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了。虽然这样，却渐渐怀疑自己的所做作为是否正确，于是渐渐痛苦起来。跟山下君所痛苦的东西，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山下看着赤西的眼睛，“并不是。” “根据我的经验。小山医生会被除名的。从那个网络中。你们调查他也不会得到任何的线索。”赤西站起来，“那么，我告辞了。” 生田冲赤西躬躬身。 山下却没有动。 这个男人…… 他说的话，真的那么可信吗？ 所谓羽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 死亡盛宴网站。 沉寂的猫：今天哲边死了的事情。K，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K：你想让我说什么？ 沉寂的猫：他真的是心肌梗死引起的死亡吗？ K：你在现场对不对？ 沉寂的猫：没有错。 K：使用羽化，是我们共同的事情。可是，除此以外的杀人，是不被允许的。所以，小山庆一郎医生。你已经失去的执行人的资格。我会消除你的ID。 渔网：他那么做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他，指不定哲边会不会把我们都供出来。 K：铃木君一医生。因为你每次的过激发言，我们判定你的执行宗旨已经与我们相违背，所以，也请你自己离开吧。你也已经失去了执行人的资格了。 渔网：我 沉寂的猫：K，这样真的好吗？ K：伦理的天平不好把握。一边是白色地带，一边是黑色地带，我们一直要保持的轨道，不想把它变成灰色。也请各位要自我警醒。 …… “亮……呜……”内冲进了锦户的房间，“洗手间里面有蟑螂。” 锦户匆匆地合上手提电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进我的房间要敲门的！” “你去杀了蟑螂啦！人家的澡只洗了一半的说……”内揉揉眼睛，擦掉还挂在睫毛上的小小泪珠。 “……去把衣服穿上！” “干嘛？我还要继续洗澡呢？干嘛穿衣服？”内眨眨眼，看着锦户越来越红的脸，然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啊！！亮你好色！！不准看我！呜……你跟蟑螂一起欺负我！！！” “是你自己一直勾引我的！”锦户站起来冲着内走过去，“洗澡也好，在家里走路也好，还有你睡觉一直都不关门——你真的当我是正常男人吗？！！” “可是——唔……”被压在墙上接吻的感觉真讨厌，因为背后贴着墙壁好冷。 “赤西仁能用强的我为什么不能？”锦户一边愤愤地说着，用膝盖把内的腿分开。 “不要……啊……亮……不要！我好怕！！你不要这样……”挣扎着推开锦户，却因为身体失去了支撑而顺着墙壁滑了下来，内抹抹眼泪，“呜……讨厌……” 锦户叹了口气，看着吓得蹲在地上的内，“……只是被我吃掉嘛，真的那么可怕吗？” “人家……人家……是男人啊……呜……” “男人还因为这种事情被吓哭，你还真的是很男人呢！”锦户摸摸内的头。 “呜……” “好了好了！我去给你杀蟑螂。”实在受不了自己好像是千夫所指的强奸犯的气氛，锦户转身向浴室走去。 侧头看着锦户的背影，内有些懊恼地咬咬下唇。 大笨蛋！胆小鬼！！只是差一步而已……谁叫你哭得这么难看的！！ 只是…… 为什么亮他…… 只要自己一哭，就会停下来呢？ 其实只要再强 一点，不要理自己—— 做过之后，又不会怎么样啦！ …… 锦户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内正在用他的手提电脑玩游戏。 心中一紧，他走到书桌边“啪”地合上手提电脑， “你在干什么！！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准碰我的电脑！”几乎是用吼的说完这句话。 内有些反应不能地看着锦户。 “出去！！！”锦户拉起内就往门外推，“给我出去！以后不准随便进我的房间。” “亮……”被推出门外的时候，内才又开始哭了起来，“亮你怎么了？不要生气啊……我只是……” “滚去洗你的澡！”锦户“抨”地把门关上了。 站在锦户房门外的内吓得连眼泪都忘记了掉下来。 果然是……生气了吗？ 锦户转身走到书桌边打开自己的手提电脑——网站被最小化了放在角落里。 刚刚……他看到了吗？ 他看到了多少？ 没有关系的吧？以内那种白痴大脑。还有——他不是连羽化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 “呐！小山——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一边抱着便当盒子一边晃动着双脚，内歪头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山，“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山摸摸内的头发，“不用担心。亮的话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很疼你的。就算是吼了你，今天也一定就没事了。” “可是……那么大声音的吼我，是第一次啦！好可怕好可怕啊……我知道是为什么啦……他心情很差。因为，我都一直不肯跟他发生关系……亮的话，虽然是这样子，可是是内心脆弱的小孩啦！没有和我发生关系……他一定很没有安全感的。明明昨天气氛很好的……都是我不好，因为害怕，所以又推开了他。可是亮很温柔哦！都没有对我来硬的。……我说，他是太温柔了啦！讨厌死了！” “真好呢……小内最后选择的人是亮。”小山突然说。 “诶？” “幸好和小内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小山你在说什么呢？” “因为，我是坏人哦！小内，小山庆一郎，是死掉之后一定会下地狱的坏人。我昨天……做了一件很坏很坏的事情。坏到——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了。” 内摸摸小山的头，“都快要哭出来了呢……好孩子。既然因为做了坏的事情，能够懊悔成这个样子，上帝看到了，也会很欣慰的原谅你的。” “真的？” “嗯！真的！因为小山是温柔的善良的小山。做错了事情，也已经忏悔过了，所以，上帝一定会原谅你的。” “可是……哲边医生……会原谅我吗？” “什么？” “没什么……内，给我抱一抱可以吗？就一会儿。”小山突然抱着内说。 “……嗯！肩膀借给你！呐，哭也没有关系哦～”内笑着歪头看着小山的头发，“因为一直是我在找你诉苦。都不知道能够为小山做什么事情呢！我好像很笨笨的什么都不会，又看起来没有能够帮得上你的地方……其实一直很苦恼的。哭吧哭吧！不知道小山做错了什么，可是哭出来会好受一点的！” “内，我在你心目中，真的是个好人吗？” “当然！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渡边先生。本来教授都说救不活了，结果小山你一直为他做胸外按压做了一个晚上，救活了他。但是，却因为违抗教授的命令被从心内科调到了急诊内科——我好佩服你呢！觉得小山是好善良好善良的人哦！从小都温柔的小山，最适合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医生了。就算是感冒的我，看到了小山，都很有安全感呢！你怎么啦？在哭吗？” “嗯……谢谢内……” “在我的心目中，不管小山做错了什么，你都是一个好医生！这是内博贵给你的承认哦～来，记着记者！”内从口袋里掏出原子笔，摊开小山的手，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小山庆一郎……最好……最温柔的……小内的私人医生！……盖章！！嘿嘿～” 小山咬住下唇，终于哭出了声，“呜……够了内……够了——” “抱抱～”内顺手抱住小山，“哭吧哭吧！其实男人哭鼻子不丢人的！真的！！你看我，差不多天天哭……” “喜欢……喜欢内……” “嗯！” “不输给亮的喜欢——但是，却输给了亮。” “嗯？” “因为，我是……杀人凶手。” “小山你在说什么？病人死掉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亮，没有参加羽化。真是太好了。那种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其实我一直都不确定。” “小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亮能够这样的保护着你，真是太好了。” “……我要保护小山！！就像亮保护我一样！！！”内抱着小山的手加大了力道。 “一直，都认为我是最适合做医生的，也最喜欢最喜欢的这份职业……到了死——也没有想过要放弃。” “小内也不会放弃的！因为小内喜欢的人，都是医生哦！～” “内，再说一次好不好？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小山～” “谢谢你。” …… 夕阳透过城市浑浊的空气，折射出的光都似乎再不在单纯。 站在这家医院最高的内科楼的天台上，小山抬头看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 天堂……永远不可能去到达的地方——也想去接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站在护栏上的时候，小山伸出手去碰触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刚刚……内来过，说了好多话呢！ 很幸福，很幸福…… 是不是用羽化去死的感觉，就是这样呢？ 天堂，自我价值，是拯救者还是杀人凶手——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耳边响起的，一遍一遍的，只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声音—— “小山庆一郎……最好……最温柔的……小内的私人医生！” “觉得小山是好善良好善良的人哦！从小都温柔的小山，最适合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医生了。” “我喜欢小山～” 在张开双臂的时候，小山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 “你死到哪里去了？”锦户怒气冲冲地走向内，“我快要把整个医院都翻过来了。” “嗯？我去找小山聊天了。亮你的便当……”内低着头把便当盒子递给锦户，“我早上花了好大的功夫做的啦！” “被你气死。”锦户恶狠狠地接过便当盒子。 “还在生气吗？”内凑近锦户。 “我没那么小气。” 内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因为两个人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没有人会看到，内突然吻了吻锦户的嘴角。 “……”锦户看着内。 “道歉礼物！” “……明天再惹我生更大的气吧！” “诶？” “然后把你的身体给我当礼物。” “亮果然还是最爱欺负我的那个。” “那也比赤西仁好吧！我听乌龟说他是用强的呢！” 这个时候，内的手机响了。 “喂小龟！一起去吃饭吧！叫上仁啦！” …… “小内，你在哪里？”龟梨皱着眉头。 …… “我和亮在一起啊！你有事情找他吗？” …… “那你把电话给他。” …… “干什么？有话快说大爷我下班很久了。” …… “亮，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你告诉内比较好。……小山医生，刚刚坠楼死亡了。” …… “……”锦户拿着电话，看着身边的内。 <3>死亡盛宴第三篇——蓝之章 “仁你要去参加小山医生的葬礼吗？”龟梨站在住院部的门口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赤西。 赤西看着龟梨的打扮，“那一起走吧。” “嗯？” “你穿成这样，不是也要去的意思吗？”赤西摸摸龟梨的领带，“是我在纽约给你买的呢，你一直没有戴过。没想到，第一次戴它，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想去。”龟梨却垂着头说。 “什么？” “不想去， 不要去。不想去的话……不去的话……” 看着龟梨微微抖动的双肩，赤西突然明白了龟梨的意思，“那么也就会抱着那种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就好像是……小山，在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很久之后……他会站在医院的门口，笑着对我说，今天转一个病人过来。” 红着眼睛的龟梨抬头看着赤西。 赤西也低头看着龟梨，摸摸他的头发，“我也不想去，因为有和和也一样的理由。” 于是龟梨咬咬牙，“那我们一起不要去了好不好？一起……我们一起逃走吧！” “不行哦和也。”赤西的声音里也泛着隐隐的哽咽，“不行的和也。因为那是最后一面了。和庆一郎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不管心里再怎么希望他能够回来，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啊。最后一次，不可以逃的——和也是男人啊！” “可是……不想去……”本来很努力才强忍住的泪水，却因为赤西的话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仁好讨厌，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跟我说真话……呜……” 拉过龟梨拥在怀里，赤西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大大的黑影从楼上掉下来，砸在住院部楼下的走道上。“轰”的一下——扯碎了两个人的神经。 就好像是……本来没有看到的那个人坠楼的重现。 龟梨回过头看着躺在那里的人形布袋，腿突然一软就倒在赤西的怀里。 “和也——你没事吧？”赤西扶住龟梨。 “呜……”龟梨把脸直接埋进赤西的怀里。 “那群混蛋！”赤西低咒着，然后低头对龟梨说，“和也你等我一下。” …… 推开天台的门，果然是山下他们。 山下拿着对着领口上的话筒说，“怎么样？跟尸体的位置接近吗？” 对方的话让山下深深地皱起眉头。 “你在干什么！”赤西冲上去一把揪住山下的衣领。 “物理测试而已。比如说，小山庆一郎到底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我们总要搞清楚吧？” “他人还没有入土，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太过分吗？”赤西推开山下，“给我停下来！！！！” “继续丢。”山下却跟手下的探员说。 “我说停下来！！” “你们的心情我没有什么义务去照顾，对于我来说，怎么样把杀人凶手送上法庭，才是我的责任。”山下看着赤西的眼睛，“他死了，对于你们这些医生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保卫了你们的杀人网络。但是牺牲的是你们的同伴，所以你们又不能把那种心理上的愉悦完全表达出来——要用某种规则来隐藏自己的罪恶感。不是吗？医生都是道貌岸然的。” “……”赤西迎上山下的眼睛看了他很久，最后才慢慢开口，“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帮助你们做任何事情了。我本来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没有想到，我们根本不是同路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自己还没有搞清楚吧？”山下冷冷的扬起嘴角。 赤西一愣，然后转身就走。 “你会和我合作的。你没有任何其他的路可以走了。除了我之外，身处这种环境的你，完全找不到任何同盟。你的孤单，没有我，会跟着你一辈子。除非你跟他们同化，然后……变成我的猎物。” “不用再测试什么，小山是自杀的。我跟你说过，羽化的医生们，并没有可以杀人的特权。小山杀了哲边，我想他一定很痛苦自己当时的冲动的决定，作为医生来说，杀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跟自己从事这种行业以来的宗旨完全违背，在急救过程中杀人就相当于否定了他一直以来的人生。所以，他最后还是自杀了。就是这样。” “那么就是说，哲边和小山庆一郎，都是杀人网络里的医生啦。”山下兴奋地说。 赤西转过身来看着嘴角还带着笑影的山下，“你在笑。” 山下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这里死了人，然后你在笑。 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杀人凶手，你在因为他的死亡而笑。”赤西继续说。 山下握紧拳头。 “你并不是称职的警察。”赤西冷冷地说，“小山是一名好医生，就算他最后否定了自己，在很多人的心目中他都是好医生。可是你不是好警察，你比不上他。”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赤西丢下这一句话，径直走出了天台。 看着赤西消失的方向，山下突然慌张了起来。 ……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龟梨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和也？”赤西皱皱眉。如果是平常的话，他不会丢下自己走掉的。 拿出手机，赤西拨通了龟梨的号码。 熟悉的铃声却在楼梯的拐角的地方响了起来。 循着声音走过去，龟梨蜷在楼梯下面双手抱着膝，身体一直不停地发着抖。 “和也你怎么了？”赤西也蹲了下来。 “要……要他们停下来，不要再丢了。”龟梨抽泣着小声说。 赤西跪了下来，身体凑近龟梨把他拥进怀里。 “不要再丢了……一个一个”龟梨捂住耳朵，“那种声音……小山死的时候……那种声音。他的人……他的身体……不要再丢了！！！！求求你了，让他们停下来吧！” “和也乖，和也不要哭。”赤西低头吻着龟梨的头发，“没有了，那种声音……真的没有了。他们没有再丢了。和也把手拿下来。” 想去拉下龟梨的手，可是龟梨捂着双耳的手也加大了力道，“不要！！！会听到的，会听到的！！小山从上面掉了下来——我不要！！！！！” “和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真的，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会再让羽化伤害任何人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呜……”搂紧了赤西的脖子，龟梨呜咽着。 “因为羽化。”赤西淡淡地说。 突然间，听到这两个字的龟梨平静了下来。声音，抖动的双肩，都平静了下来。 感觉到龟梨的身体瞬间的僵硬，赤西叹了口气，“和也，果然也知道它么？……我以为我把你保护得足够好……结果，你还是有听说过它吗？” “仁……” “不止我一个人反对它。和也一定也反对它对不对？所以我并不孤单。……因为和也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从来都不孤单。” 怀里的小东西轻轻的蹭了蹭。 “不过我不想把和也卷进来。和也对于我来说，是比羽化更加重要的东西。” ＝＝＝＝＝＝＝＝＝＝＝＝＝＝＝＝＝＝＝ 锦户时不时歪着头看着还在抽泣的内，红灯停下来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对内说，“你，再哭就真的脱水了。” “让我哭……嘛……”内于是拿起身边的瓶装红茶，然后喝了一口。 “……”锦户摇摇头，然后继续看着前面的红灯标识。 “小山的手上，我写的东西不见了。呜……讨厌！为什么要擦掉，是我写给小山的……他一定愿意带着那些字被火化的……呜……” 锦户皱皱眉头，“你写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鼓励他的话啊。那个时候，如果我再陪着他就好了。如果我一直鼓励他……他说不定就不会去死了……呜……都是我不好……” “如果是小山的话，如果他想死，不会因为你的安慰而放弃这种念头的。所以你就不要自责了。” “……” “不管怎么样，活着的人，都无法再为他挽回什么。至少你也不要让他太担心了。要学会成熟一点。”把车驶出十字路口的时候，锦户说。 “……嗯……”内抬头看着貌似在专心开车的锦户，“嗯！” 微微扬起嘴角，锦户觉得自己安慰人的本事真不错。或者说身边的这个人太好哄了。 “成熟，是可以……跟亮那个那个的意思吗？” 及时刹住车才没有把车撞在柱子上的锦户，恶狠狠地瞪着内。 “……”内缩缩脖子。 “被你害死的话我作鬼都不会放过你！！” …… “要怎么做？” “……白痴你干嘛脱衣服！！” “难道都是穿着衣服做的？” “……是我来脱！！！！！” “我已经脱了呢……亮你动作都没有我快！那我来帮你吧～> <~” “你去死！！啊！不要碰我那里！！！” “……” “……” “亮你这个色狼！！！！” “……是你自己碰的！” “啊！不要……嗯……你干什么？……啊啊……哈……” “好！你现在也变成色狼了。” 内很难为情地看着自己已经在抬头的欲望，然后再看看把自己压在身下一直在吻着自己的锦户。 好可怕的……亮认真起来的表情，跟刚刚一点都不一样。突然害怕起来，不是会疼什么的，而是亮这个时候的表情—— 因为感受到内身体的僵硬，锦户抬头看着他，“怎么了内……” 内咬着牙摇摇头，可是积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害怕吗？”伸手抚去内眼角的泪，锦户轻轻吻吻内的额头。 不能说在害怕啊——这个时候，如果自己一表现出害怕的神情，亮就会停下来的。每次每次都是这样，总有一天，亮会厌烦的吧…… 抓着床单的双手指关节都在泛白，可是内还是很坚强地摇摇头。 “那么，我就继续啦……内的身体，变得粉红粉红的，好可爱……” “嗯……”闭着眼，不去看亮的眼睛就好了。 吻还在继续着，从锁骨到胸前的红樱，然后再到平坦的小腹。身体好像被播下了火种……可是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看着内难耐地扭动着的身体，亮轻轻地笑着。 “还是孩子呢！内……” “才不是……嗯嗯……啊……可以了！可以了！你进来吧！” “……你都还没有爽到呢！我怎么能够进来呢？” “啊……！！！！” 吻居然延伸到了最最私密的地方的时候，内开始剧烈地反抗了起来。 可是，就算是自己想反抗，那个人……也根本不打算放过自己。 其实锦户并没有什么技术和经验可言，可是，就算是笨拙的挑逗，也让内在自己的口里释放了。 看着内轻轻抽搐着的身体,锦户笑笑，伸手拉开他挡着眼睛的双手。 “又在哭啊，这样子的话，我可做不下去哦！” “……呜……可是……第一次……” “啊……真扫兴呢！我去洗澡了！”锦户轻轻拍拍内的头。 “诶？” “那我去了。” “亮……我真的不害怕的！”内使劲擦了擦眼泪，装着一副大无畏的表情说。 “……你的声音都在抖。” “……” …… 用了冷水冲打着自己的身体，锦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样子都能忍着没有做下去，真的是男人吗？锦户皱着眉头想着。 是道貌岸然还是太傻啊？ 只是…… 只是…… 还没有准备好，那个孩子。 一定是这样。 虽然一副很坚定的样子，可是眼睛里，一直都是期待着自己能够放弃的光。 能够承受一份爱情的年纪还没有到呢……比别人都晚熟吗？ 另外的理由吗？ 另外的理由…… 我真的，配拥有这份爱情吗？ 我可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杀人凶手呢。 不管怎么样，想知道内对于羽化的看法。 他会认为我是杀人凶手吗？ …… 内趴在床上哭得很伤心。 一边怨恨着自己，一边怨恨着亮。 这样子……根本不会有进展嘛！！！！！！ 为什么自己这么爱哭呢？ 为什么亮要这么温柔呢？ 为什么……不能像仁和小龟一样呢？ 还说要变成熟…… “小山……果然，没有你还是不行啦！我现在……我现在，连哭诉，都没有可以打电话的对象了……小山……讨厌！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去死呢？呜……” ＝＝＝＝＝＝＝＝＝＝＝＝＝＝＝＝＝＝ 锦户把外套从衣柜里拿出来。 抬手看看表，已经到了约定的时间。 依旧是黄昏，但是确实已经被工业的味道过滤过的没有温暖的黄昏。淡淡的黄色从门口斜了进来。 打开手机，里面那条短信轻轻躺在那里。 “见面吧。明天下午5点，在曾经约定的地方。——K” 锦户叹了口气，真的要见面吗？和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一直只是通过网络的交谈，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锦户全身紧张地往门口看去。 逆着光看不清来者的脸，穿着白大褂的那个男人的脸看不真切。栗色的头发被阳光分裂成一丝一丝，黄色的温暖跳跃在上面显得很活泼。胸前并没有戴胸牌，双手插在白大褂里。 走了进来的时候，避开了有些刺眼的阳光。男人冲锦户笑了笑。 于是锦户微微张开嘴，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K？” “……嗯。”龟梨点点头。 …… “有猜到过是我吗？我觉得你不怎么吃惊呢！”龟梨把手中还是暖暖的饮料递给锦户。 “要怎么吃惊？刚刚我再努力一点，眼珠子就出来了。” “其实……是因为很想找个人来聊天，聊不能跟仁聊的话题。”龟梨眯着眼睛看着远方。 “嗯。那就聊吧，你要说什么？” “亮，仁好像不喜欢羽化呢！虽然早就可以猜得到，可是……听他亲口说出这句话，我还是很伤心。”龟梨垂下眼，“很伤心……” “像他那种好像完全没有阴暗面的家伙，肯定是不会赞同羽化的。” “那么……亮，一直以来，你是怎么样坚定着你对羽化的信念的呢？安乐死，确实支持的人很多很多。可是，真正要来实施，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的吧？” “那你呢？K，一直以来，都是第二执行人的家伙。” “……我不知道呢……” “因为你被保护得很好，被赤西仁那家伙。其实你比他单纯得多，对于医院的内幕几乎一无所知。要知道，赤西仁这么年轻要爬上副教授的位置，要踩着多少人的肩膀呢？……你是不可能知道的吧？” “……亮，这么说我会生气啦！” “所以，你们两个的阴暗，是一样的哦！如果上帝要你下地狱的话，赤西仁也上不了天堂。” “亮，会生气！！” “可是，仁一直一直这么努力的动力，是你吧。”锦户长叹了一口气，“任何人第一次去接触黑暗的时候，任何人每次去接触黑暗的时候，都是会害怕的。就像是，K，你每次把羽化放在某个地方等着执行人来拿走的时候……害怕吧！需要有能够战胜那种黑暗畏惧的勇气。仁的勇气来自你，你的勇气，来自于你的信念。” “……” “所以，不管是K，还是赤西仁，都是伟大的。战胜那种黑暗的勇气，是最伟大的。” “是吗……啊，好像亮你把路线搞错了吧？我们交谈的路线！！” “你最想听到的，是这个吧？” “……嗯。” “我为什么叫‘沉寂的猫’呢？你知道吗？……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所以就让小猫来陪着我。有一天小猫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我哭着求爸爸妈妈带着小猫去看病……” 龟梨看着锦户。 “所以，小猫被一次一次的送进医院。——因为害怕我会孤单，所以小猫一次一次的被送进医院。……其实，小猫真的很痛苦，它每晚每晚都痛苦地睡不着觉……可是，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是会被一次一次的救回来。直到有一次，我听到兽医说，这种小猫，如果能够安乐死就好了。太痛苦了。我看着小猫，一整个晚上地看着它。我想它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真的不想让它死掉。因为……如果连小猫都死掉了。我就再也没有可以一起吃饭和聊天的朋友了。就因为这样，它一直拖了几个月才死掉。在它死掉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自己很自私。” 龟梨垂下头。 “第一次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拿着那针羽化的时候……看着秋田太太看着我的眼神，我突然想起了我家的小猫。秋田太太对我说：‘拜托了，请让我能够没有痛苦的尽快离开这个世界吧！’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小猫在生病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在说的话。……它不会说，它只能沉默着，因为我的自私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我所做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错误。就算是上帝并不同意，但是……也并没有任何错误。” 眼泪砸在龟梨的手背上的时候，锦户递给他一块白色的手帕。 “我可不想看着你哭。因为你是K。一直以来，我都很崇拜的K哦！其实有在心里想象过你的样子——应该是……年轻的，冷静的，果断的，强势的，睿智的……医生吧。结果你除了年轻之外什么都没有。啊……真幻灭！！！” 龟梨被锦户逗得“噗”地笑了出来。 “虽然是恋人，可是，并不是任何的事情都要得道对方的认同。”锦户站起来，“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就去做吧！有些事情……是比爱情更加重要的。” “……嗯。谢谢亮。” “这些话……其实是我安慰自己听的……”锦户垂下眼，“谢谢和也。谢谢你信任我还告诉我你的身份。” 龟梨摇摇头，冲锦户笑笑。 “你可是我崇拜的人呢！打起精神来！” “嗯！”龟梨使劲地点点头。 “……喂，你，怎么看怎么像冒充的。怎么跟你在网站上面一点都不一样？可爱过头了吧？” “可爱过头的是你家内吧？” <4>死亡盛宴第四篇——黑之章 内很努力地看着照片上的字。 “小山庆一郎……最好……最温柔的……小内的私人医生！” 然后他抬头看看山下，“是我写的啊！” “你就是跟死者最后见面的人吗？”山下皱着眉头。 内点点头，“要是那个时候，能够跟他一直在一起就好了……那个时候，小山很沮丧。都是我太粗心了……” 山下不耐烦地甩甩手，“他跟你提起过羽化的事情吗？” “什么？”内一副不解的样子看着山下，“什么羽化？” “你在装傻吗？羽化这种药物，他提起过吗？” 内歪着头想了很久，然后说，“他说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所以很难过。然后说什么……羽化的话……好像提起过，嗯……什么时候说的我忘记了。当时也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山下突然双手撑住桌子。 “……你好凶……有没有不凶的警察？”内遍着嘴。 山下瞪了内一眼扭过头去。好像吓哭了小孩子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过了很久，突然那家伙拉拉自己的衣袖。 山下转过头去看着内。 内缩缩脖子，小声说，“他说……亮没有参加羽化……真是太好……了。” 山下眯起眼睛，盯着内。 “哇啊啊啊！我还是想要不凶的警察！没有美女JJ吗？”内抱着膝把头埋起来大声问。 有人突然敲门进来，“山下你又在逼供吗？这孩子叫得太凄惨了头在问呢！” “……我几时逼供了？还有，这个人是医生，医生都是博士学位，不要叫他孩子！” “不凶的哥哥……呜……你来问我吧……”内跑到进来的警察身后躲起来，“我保证我会很努力的回答你的问题的！” “……博士？怎么看怎么还是个孩子呢！对小孩子脾气好一点。还是交给你了，我在办碎尸案呢！” 山下瞪着内，实在没有言语了。 …… 坐在警局对面的餐厅里，山下撑着头看着内双眼发亮地看着菜单。 然后内抬头很兴奋地看着他，“呐，是不是我什么都可以点呢？是不是你请客呢？” 山下实在不想跟他讲话，所以只是点点头。 “山下警官真是好人～那我就不客气啦！～”内的目光马上聚集到菜单上菜价最高的那片区域去了。 什么叫做要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才能想得出？这家伙，其实是在敲诈自己吧？！！！ …… 吃到一半的时候，内突然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打个电话找个人帮你吃吗？”山下瞪着内。 “是你自己一直都不吃才剩这么多的！……”内嘟着嘴说。 啊～啊～已经一点都不怕自己的杀人眼神了！！这个小家伙！！所以，最讨厌的生物就是这种小孩子！ “电话啦山下警官！”内拿手在走神的山下眼前晃了晃。 “干什么？” “你的号码给我！万一我想起了什么，就个你电话呀！……不要瞪着我啦！那好吧我的先给你……”内掏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山下。 山下没有说话接了过去。 “……一副没有诚心的样子！手机给我用一下！”内接过山下的手机拨了一下自己的号码。然后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山下把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丢进烟灰缸。 “山下警官，你的全名是什么？”内一边按着手机按键一边问。 “……你记着山下警官就可以了。” “嗯……不要啦！看上去很陌生的感觉。” “我们本来就不熟！！你吃完了赶快走！！！我没有任何想从你身上问出来东西了！！！！” “你说话好多感叹号哦～” “去死！！！”山下举起刀叉看着自己的牛排，就好像要把它碎尸万段。 …… “谢谢款待！～好饱哦～山下警官你看起来比我更饱呢！”站在餐厅门口，内指着山下说。 “……”都把它们当成是你泄愤当然饱！！！ “呐，小山，是自杀的吧？”内突然问道。 “……” “因为如果不是自杀，我会很难过的。想着那样温柔的小山，居然被别人杀掉，会很生气，然后很难过的。”内低下头，“非常非常不能够接受他被人杀掉……” “……可是内你知道吗？自杀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哦！”犹豫了很久，山下说道。 如果小内你在天堂见不到那个杀人凶手的时候，也可以这样解释吧……山下突然这样想着。 “诶？！！！……”内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看着山下，不过没有过多久，他又展开眉眼笑了起来，“不会的啦！才不会呢！小山的话，上帝都会网开一面的！因为……他是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哦！他现在一定在天上望着我呢……然后一直对我说：‘内，要快乐哦～’一定是这样！嗯！” “随便你。”山下冷冷地说。 “我走了！”内冲山下挥挥手。 “快滚！！”山下踢内。 是很可爱的孩子呢……连羽化都不知道的医生啊！很可爱…… 不过，这种医生…… 究竟还剩下多少呢？ 眼睛那样清澈，能够一眼就能见到他最最深处的医生…… 究竟还剩下多少呢？ ＝＝＝＝＝＝＝＝＝＝＝＝＝＝＝＝＝＝＝＝＝＝＝ 小山的东西都被清理了之后送到了警局。 可是找遍了所有的东西之后，却没有任何关于羽化的线索。 突然间，山下觉得跟赤西撕破脸是很愚蠢的行为。不管怎么样，那个家伙的分析能力，是有些警察都望尘莫及的。看着一堆英文原文的论文和书籍，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出什么来的。 需要专业医生的协助……啊…… 专业医生的话…… 山下突然看看自己放在桌边的手机。 啊！那个人实在太信不过了吧？ …… 内的手机响起的时候，他正在端着盘子一副很傻的样子看着名字面前琳琅满目的蛋糕。 锦户斜眼看看他，然后拿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名字“山下警官”。 锦户皱皱眉头。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警察吗？ “什么什么！”内抱着餐盘回到座位上，“我的电话吗？” 锦户把手机递给他。 “我是小内啦！……嗯？什么？……哦……” “山下警官是谁？”挂上电话的时候，锦户问内。 “刚刚认识的很凶的人……嗯……”内犹豫地看着盘子里的食物，“啊，亮，我晚上要出去一下呢！” “干什么？” “没什么啦……那个……铃木教授找我有事情嗯嗯嗯！”说完内就把头埋进盘子里大吃起来。 锦户皱皱眉，连谎都不会撒的白痴，铃木教授现在人在德国呢！ 不过，突然连自己都开始骗，突然保存了警务人员的手机号……这样的内，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 “真不好意思特地又请你来一次。”山下对内说。 “没什么啦！只要请我吃饭就可以了！地点我挑嘿嘿！～”内一脸兴奋地看着桌上山一般的文件。 “这些东西是小山君的遗物，我想请你过来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类似于安乐死的研究什么的……” “诶！！！我当年考医师执照的时候，都没有看过这么多的资料啦！” “最多我多请你吃几顿饭总可以了吧？” ……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呢？”山下看着似乎已经虚脱了的内。 “没有啊，都是小山本专业的东西……然后，奇怪的地方嘛，倒是有的——好像，少了一些什么。小山的话，其实最近是在做急诊内科急救气管插管存活率的统计研究的。好像是要发表论文什么的……可是，这里好像都没有他关于这方面收集的资料呢！好像就是，你们的东西根本不全的感觉。” 山下双手抱胸，盯着内。 “啊！对了，你们难道没有看到过小山的手提电脑吗？论文资料应该是在那个上面的。” “他倒是只有台式机，而且上面也什么都没有——”山下的瞳孔突然一缩，难道说…… 羽化的资料，就在那部手提电脑上面？ 内一脸无辜地看着山下，“他有的！手提电脑！是我送给他的！” “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山下拍拍内的头。 ＝＝＝＝＝＝＝＝＝＝＝＝＝＝＝＝＝ 锦户打开置物柜的门，盯着那部黑色的手提电脑很久，才又把门关上。 搞什么嘛！死了都不肯让我消停，难道是因为我是你的情敌吗？ 在网站上收到小山被除名之前的最后一条短消息，居然就是帮他处理掉他留着这个网址和登陆信息的手提电脑。 可是……自己又能拿这个烫手的山芋怎么办呢？放在医院总不是办法，搬回家去又会被内问东问西。 直接给K处理不是很好！那个家伙虽然看起来脱线，不过总算是第二执行人啊！ 啊啊啊！小山庆一郎！ …… 带回家去吧。 ＝＝＝＝＝＝＝＝＝＝＝＝＝＝＝＝＝＝＝＝＝＝＝＝ “我是不是很失败？连和亮做的勇气都没有……啊……烦死了啦！最近在家里的时候，亮都不理我了……” 龟梨看着内，然后把手里的红茶递给他。 “小龟……你教教我啦！怎么样才可以跟亮顺利发生关系呢？” “发生关系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明白吗？”龟梨看着内的脸，“脸都没有红……” “不就是……那个……嘛……” “我说的话，问题应该出在亮身上吧。跟内是没有关系的。” “诶？！！！！” “胆子小的人不是内，而是亮。畏惧的人是他。内只是单纯的因为没有经验而感到害怕，但是亮的话……他的害怕，应该是精神层面上的吧！” “你可不可以换一种比较容易懂的说法？” “嗯，因为亮害怕你不爱他，所以才迟迟不敢对你动手的。害怕如果你们两个人做过了，而你又不爱他……这样的话，内会受到很大的伤害。就像小山一样呢，亮那家伙。当年我们都看得出小山喜欢你 ，可是那个死家伙打死都不愿意跟你表白，因为害怕如果你拒绝他和讨厌他，两个人就连朋友都不是了。偏偏内又是在这方面很迟钝的人。直到亮出现，把你抢走了。那个家伙才后悔莫及的。……因为内的可爱，太可爱了，所以让大家的胆子都变小了哦！” “诶！！！！！小山喜欢我么？是那种喜欢么？不可能吧？？？？”内瞪大眼。 “……所以我都说你迟钝了。唉……”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胆子大一点呢？”内扁扁嘴，“亮是胆小鬼！！” “既然对方总是不出击的话，就换小内来主动吧！”龟梨拍拍内的肩，“告诉他你有多爱他，爱到就算是把身体给他，都不会后悔的地步。” “嗯？” “要自己参透哦小内！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双方都要有所付出的。一直都是亮在努力，因为小内还是小孩子，所以大家都舍不得让你付出——可是，要学会长大哦！”龟梨站起来，“我要去上手术了。” “小龟，那个时候……也是主动的吗？” “嗯！是我把仁灌醉了嘿嘿～要跟我保密哦，仁都不知道呢！” “那我也把亮灌醉好了！” ＝＝＝＝＝＝＝＝＝＝＝＝＝＝＝＝＝＝＝＝＝＝＝＝ 看着面前堆得跟小山一样的酒瓶。内歪头看看正在玄关换鞋的锦户。 “我回来——”锦户瞪大眼看着穿着睡衣还故意解开了腰上的带子，然后用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内——“了。” “亮我们喝酒吧！”内用颤抖的手举起看起来酒精度数最高的瓶子。 “……行了吧你，你喝趴下了我都没有醉呢白痴。居然想灌醉我。”锦户扯着脖子上的领带走进客厅，“灌醉了我你要干什么？” 内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没……没……没有啦！我只是……只是……突然很郁闷啊，所以……就像要喝酒——”说道这里内瞪大眼看着锦户从冰箱里抱出一大罐橙汁。 锦户把橙汁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你郁闷，你喝酒，我用这个来陪你喝。” “不行啦！那太不公平了啦！！”内摇着头。 “不公平你个头！也不想想你喝醉了谁帮你洗澡谁扶你上床谁给你定闹钟谁还要伺候你半夜去厕所里吐。” “……我酒品有那么差吗？”内嘟着嘴。 锦户用无言的瞪视来打击他。 ……也好也好！喝酒可以壮胆嘛……嗯嗯……那个……壮了胆还可以色诱…… 于是这一次换锦户瞪大眼看着内抱着度数最高的酒瓶把里面的液体当橙汁灌了下去。 …… “呃……” “臭死了你居然还要打酒嗝。”锦户把洗白白的内丢在床上。 “亮……色诱亮……大作——战……”内说完之后一个字，高高抬起的胳膊才摔了下去，然后呼吸瞬间均匀了起来。 “色……诱？”锦户抽抽嘴角，“这是龟梨和也那个混蛋教你的吧？” 看着已经睡得不省人事的内，锦户最后也只有无奈地笑了笑，帮他把被子盖好。 亏你这么听他的话……这种方法…… 不过很高兴。 内能够为了我这么做。 很高兴…… ＝＝＝＝＝＝＝＝＝＝＝＝＝＝＝＝ 因为哲边医生是自己科室里面的医生，才能够这么顺利地翻到他的手提电脑。 赤西坐在被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的哲边医生的办公室里。一手撑着头看着从电脑屏幕里闪出来的微光。并没有开灯的房间，只有手提电脑的光照亮着他的视野。 今天是自己的二线班，现在是没有什么人会发现自己的凌晨3点钟。 打开的这个网页好像是叫做“死亡盛宴”的地方，名字看起来有些奇怪，界面看起来也很奇怪。 拿右手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赤西决定登陆了来看一下。 居自己的推测，羽化的医生们应该是通过互联网来交流的。这样的方式，知道彼此身份的几率才会降至最低，一个人被发现之后，暴露其他人的可能性也是最低的。医生由于职业的原因个性里或多或少都会有比别的职业更加谨慎的一面。这种谨慎，在羽化网络里面，就会体现在把自己隐藏得尽可能安全的方面。 只要加入了这个网络，其实只有组织者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其他同道者，就算彼此十分亲密，也不一定知道对方也是羽化的执行人。 那么，是叫做……死亡盛宴……吗？ 赤西咬咬牙，可是并没有哲边医生的密码。而且哲边似乎也十分谨慎，连账号的记录都没有保存。 可是，赤西知道小山会用什么账号。 因为小山从大学时代就是自己的同学和朋友，赤西知道他的一些习惯。 于是赤西把手放在键盘上面，输入了那个名字——法国梧桐。 然后，就是那个人一贯用的密码：0910。 身体前顷，赤西盯着屏幕的眼睛变得专注了起来。 …… “对不起，您无权访问这个网站。” 是这样的提示。 已经被…… 除名了啊。 放松了身体瘫在椅子上，赤西摇摇头。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还是有些失望。毕竟，是2年来最最近距离的接近那个领域。 ＝＝＝＝＝＝＝＝＝＝＝＝＝＝＝＝＝＝ “头疼……”内苦着脸扯扯锦户的衣袖。 “哼！” “……啊啊啊！一句别的都没有吗？你就用鼻子回答我！” “活该。”那就用嘴巴回答你。 “……我走了。”内转身就准备离开停车场。 “回来。”锦户叹了口气。 “什么什么！”内兴高采烈地蹭到锦户身边。 锦户吻吻他的嘴角，“给你鼓励一下，好了，去上班吧。” “耶～～” 看着内消失在停车场门口的身影，锦户皱皱眉，“我是圣人吗？吃掉一个白痴有什么难反正他喝醉了。” 这个时候，锦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的提示音。 “示踪剂，被你带回家去了。” 只有一句话。 这条消息并不是龟梨发过来的，也不是K上次用的那个号码。 锦户皱起眉。 …… …… “龟梨医生，有人找。” “我知道了。” 龟梨走出去的时候发现是锦户一脸凝重地站在他面前。 “你被小内吃啦？……小内被你吃啦？……” “我没时间跟你开玩笑，你今天有发短信给我吗？” “没有。” “我们找个地方，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 龟梨低头看着锦户手机屏幕上的那句话。 “他说的是真的吗？”锦户问龟梨。 “嗯……确实是，虽然因为小山的ID已经删除了，我想他应该什么都没有看到。”龟梨耸耸肩，“啊，这种事情你不用管啦！我跟上面会处理的。” “和也。已经很严重了。如果那个人再顺藤摸瓜——” “放心吧！亮，这个并不是你能够担心的问题。我们当时采用这种方式通讯，也就想好了不被人发现的对策。——我们的网站，是国家级别的绝对机密保护地址。就算是FBI也没有办法进入的。就算警方要查，国家也不会给批文他们。这个是高层机密哦。”龟梨拍拍他的肩，“我只负责联络大家。像这种保密和销毁证据的工作，都是我没有见过面的其他人在做呢。好像跟你说太多了呵呵……” “嗯。”锦户点点头，好像……没有那么担心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要把这条短信发给你呢？”龟梨皱皱眉，“没有理由通知你啊。” “和也……小山的手提电脑，放在我这里。” 龟梨抬头看着他。 “他死了，可是保留他登陆过死亡盛宴的那个电脑在我这里。” “是说要你销毁的意思吗？” “大概吧。” ＝＝＝＝＝＝＝＝＝＝＝＝＝＝＝＝＝＝＝＝＝＝＝ “到底要怎么做？” “当然是把尾巴一起清除掉，已经有人要查到我们的底牌了。那个叫内博贵的。和警方接触过，而且和小山庆一郎关系亲密。” “怎么除？那个医生并不是我们网络里的人，我们并没有权利让他闭嘴，也没有权利让他停止调查。” “因为内博贵医生的调查已经相当的深入了。据我所知，警方已经快要把这家医院的所有羽化案例掌握得清清楚楚了。在内博贵和山下智久接触过之后。” “你已经有了想法了吗？” “有没有听说过……1年前清川医院的做法？” “是什么？” “电梯事故。” ＝＝＝＝＝＝＝＝＝＝＝＝＝＝＝＝＝＝ 赤西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山下。 “这些是肿瘤科的可疑死亡案例。根据时间推测，前面三例，是在使用第二代静脉滴注羽化的时候。后面两例是口服药物。然后……”赤西顿了顿。 “然后什么？”山下问。 “有一个网站……叫做死亡盛宴的……你们可以查一查，这个是网址。” “这个是……” “很重要的线索。个人认为。有可能一旦你们查出来，羽化网络就会崩溃。” 山下看了赤西很长时间才吸收完赤西这句话，“你不是不再跟我合作了吗？” “没有办法，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做任何的事情。” ＝＝＝＝＝＝＝＝＝＝＝＝＝＝＝＝＝＝＝＝＝＝＝＝＝＝＝ 锦户收到第二条短信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 “内博贵医生在研究示踪剂。” 正在和内一起吃饭的锦户，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内了。 “怎么啦？你吃到苍蝇了吗？”内把叉子从嘴巴里拔出来。 锦户摇摇头。 …… 中途请假回了家。 锦户在看到小山电脑的那一刹那就瘫倒在了地板上。 被动过。 而且被打开过。 …… 在这个家里。自己拿了回来就再也没有动过的东西。碰了它的人只有…… 内博贵。 这个时候，那个该死的短信又来了。 ＝＝＝＝＝＝＝＝＝＝＝＝＝＝＝＝＝＝＝＝＝＝ “小内去我家吃饭吧！”龟梨冲内招招手，“今天有螃蟹吃哦！” “不去了！”内摇摇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说着还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件东西。 “……啊！没什么！内去做自己重要的事情吧！！今天便宜赤西仁了……”龟梨摸摸内的头发，“小内要加油哦！～和亮的事情。” “诶！！！！” “你的脸红红的我一看就知道了啦！今天晚上……” “和也你的表情好八卦哦！” …… “亮你找我吗？”内兴冲冲地赶到锦户的办公室，“嘿嘿～” “你不是应该在铃木教授那里吗？”锦户僵着脸背对着内，“快点回去，不然你老板会不高兴的。” “亮你好奇怪，明明是你叫我来的……”内嘟着嘴说，“我有东西送给你哦！” “是……什么？”锦户抬手看看手表。 只能感觉到有东西被放进了自己白大褂的口袋了。 “好的东西！！嘿嘿……我走了你才可以看哦！～那你找我干什么？” 锦户回过头来看着内，“没什么……你陪着我……陪我几分钟就好！” “……”你的脸好奇怪哦……内凑近了锦户。 锦户一把抱住了内，“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你让我抱抱就好了。” 还有2分钟——只要这两分钟过去，内就不会有事了。 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内没事就好—— 什么羽化什么医学界的崩溃都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内没事就好—— 慢慢收紧的手臂，胸口的地方还能感受到那个人跟自己一样的心跳。这个世界……这个世界…… 如果只有锦户亮和内博贵该有多好…… 突然，内的手机响了起来。 “亮，放开我啦……接电话——”内轻轻挣脱开锦户的手，“我是内——啊啊啊！教授……我知道啦！”然后内双手合十地看着锦户，“亮，我老板找我呢……你等一等哦，我对付了他就来找你。” “不要！” “啊……很快的！铃木教授嘛！”内摸摸锦户的头，“我走了！” “等一等！”锦户跟着内追了上去。 电梯在30楼停住了，然后箭头变成了向下的符号。 本来还有很多话要说的锦户，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咙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怎么挣脱也不行——身体也是……动不了，动不了——动啊！！内要进去了—— “啊！”走进电梯门合上的时候，内在里面对着锦户说，“亮现在的表情好像很感动呢！看到我送你的东西你会更感动哦！～” 最后的最后，那个孩子的灿烂的笑脸，就这样被冰冷的银色铁门，隔绝在了锦户的视线之外。 突然间被打开的喉咙让锦户呜咽了一声，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去不去看显示电梯楼层的红色数字。 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根本没有来得及做手脚。 不会有事的。刚刚内还笑得那么开心。 真的不会有事的…… 求求你了。 可是……突然间震撼着锦户脚下地板的钝响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事故的电梯—— 还是砸下去了。 电梯和内一起…… 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于是，连思考的能力都想丢弃。 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去想了。什么都不想，没有了快乐—— 也就不会有悲伤。 连哭，都来不及去准备了。 只是像木偶一样背对着电梯门站在那里。 就像木偶…… 如果我是木偶——该有多好。 …… 不知道站了多长的时间，真的不知道。 锦户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窒息的人临死之前突然被灌入了氧气。 然后他把手快速地插进了自己的白大褂。 指间是金属触感的东西。 然后—— 是…… 情人旅馆的钥匙。 还有一张粉红色的纸条—— “明天晚上7点哦～要和亮的第一次> <~~” 突然间麻木了的思维，突然间停止了的情绪一起一拥而上—— 瘫倒在地板上的锦户，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蜷成一团，抖动着身体，放肆地哭了出来。 咬着自己的手背，就算咬出了血也无法止住的哭声。 一直一直的持续到他被人发现，一直一直持续到被强力推入了安定让他睡着。 一直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的睡着和醒来之后的哭泣。 这个叫做锦户亮的男人，就这样崩溃了。 ＝＝＝＝＝＝＝＝＝＝＝＝＝＝＝＝＝＝ “真的不用陪着他吗？”龟梨看着紧闭的大门问赤西。 “放心吧，锦户亮可是男人中的男人。他不会有事的。”赤西摸摸龟梨的头，“还有内的后事要我们去准备——今天晚上再来吧。” “嗯。……” …… 关上了门，锦户就瘫在地板上面一动不动。 这里，三天前跟内一起出门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都没有变呢……真好。 内的味道还在这里……内喜欢吃的薯片放在柜子里，内喜欢用的沐浴乳还躺在浴室的架子上。 所以，内一定会回来的。 就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 ＝＝＝＝＝＝＝＝＝＝＝＝＝＝＝＝＝＝＝＝＝＝＝＝＝ “这件案子，难道你不经手吗？内的案子。”赤西问山下。 山下把头歪在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是说是事故吗？他又不是什么羽化网络的人。既然我的同事说是事故……那么就是……吧。” 赤西看着山下的眼睛，许久之后才说，“山下君，变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了。虽然这么说很奇怪，我喜欢现在的你的表情。因为从你的眼睛里能够读出‘悲伤’这种东西。单纯的，不带任何压抑的悲伤，其实是很美的表情。” “内曾经对我说过……他希望小山是自杀的。因为那么善良温柔的小山被别人杀掉，他会很难受，绝对不能接受……”山下低下头，“当时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现在我终于理解了。——我也希望内是自杀的。不然，我也会因为不能接受而很痛苦。想着杀了那么可爱的孩子的家伙还在逍遥法外，就会很痛苦，很愤怒。想着那么可爱的孩子居然是被别人杀掉的，就会很难受，很悲伤。你知道我们警方办案的时候有时需要情境代入——可是，我没有办法去想……在电梯下坠的那几秒——内的恐惧和绝望的心情。他还是个孩子，他会害怕成什么样子……我到现在，都不敢去看他的尸体——” 赤西望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很久之后，山下才开口，“那个网站不能调查，因为是国家机密档案。我们早就应该想得到——牵涉的人这么多，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我们抓住把柄。” “是吗……那还是要抓住——活着的羽化执行人吗？”赤西站起来，“我会继续努力的。” “拜托了。” ＝＝＝＝＝＝＝＝＝＝＝＝＝＝＝＝＝＝＝＝＝＝＝＝＝＝＝ “你自己能一个人吗？我们留下来陪你吧。”龟梨有些担心地看着锦户。 锦户摇摇头，“我没事。明天的葬礼我会自己去的。” “那我们就走了。小心点。”赤西拍拍锦户的肩。 锦户看着两个人关上了门，才轻轻站了起来。 要去处理小山的电脑了。 为什么还可以这么冷静呢？在杀了自己的爱人之后。 我真的是冷血吗？ 打开了小山的电脑，出现的桌面让锦户心中一窒。 是自己和内在大阪的合影。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确实动过这台电脑没有错。 可是…… 他只是换了一个桌面而已！！！ 他只是调皮，他只是好玩，他只是想把桌面换成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而已。 内…… 你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情 …… 做了这件把你送上黄泉路的事情呢？ 幸福吗？开心吗？ 然后—— 让我坚定的—— 杀了你。 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对内做了什么！！！！ 时间，心情，又回到了那声钝响的时候。 背对着，却无法逃避的，内博贵的死亡。 自己一手造成的，内博贵的死亡。 是自己——杀了那个孩子。 那个……爱着自己的孩子。 ＝＝＝＝＝＝＝＝＝＝＝＝＝＝＝＝＝＝＝＝＝＝＝＝ 葬礼的时候，锦户到了时间还没有出现。 赤西合上手机看着龟梨，“和也，你去亮的家里把他接过来吧。没有人接电话。” “也许他也不想看到内下葬——” “和也，忘记小山葬礼那天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能够被抹煞的回忆和不能不去接受的事实——不是不来参加葬礼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的。” …… 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阶上，锦户显得很平静。 “内……昨天晚上又梦到你了呢！……好奇怪，为什么你在梦里都没有生我的气只是对着我笑呢？——不生气吗？我杀死了你。……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生气，然后，也无法想象出你生气的样子。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我却不是个好情人……到了最后，我们两个， 也不能够永远在一起——虽然是和你拉勾盖章了的约定……可是却没有办法做到。……内，你在天堂看着我吗？可是，我却永远都进不了天堂，我只能去地狱。我们两个人……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什么羽化，什么信念的……对于我来说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就是已经在天堂的——我却永远都无法再遇到的……你啊！” 用手术刀割开皮肤的感觉很奇怪，凉凉的。 然后，血顺着手腕流出来，带走自己的体温的感觉也很奇怪，就好像是身体，渐渐变得很轻很轻。 “如果能够用羽化死掉该多好……如果那样的话……” 锦户终究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如果那样的话，在我死的时候，就可以再一次的，最后一次的—— 看到内了。 ＝＝＝＝＝＝＝＝＝＝＝＝＝＝＝＝＝＝＝＝＝＝＝＝ 锦户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 因为他的血顺着安全通道流着，终于也沿着门缝流到的职工电梯的地方。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就算是医务人员，也从来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原来人可以流出这么多的血。 穿着白大褂靠着墙的锦户就这样坐在一团刺眼的红色中。由于缺血，他的脸色也跟白大褂一样的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 红色和白色的交织到底可以如何的刺眼，看着锦户就可以知道了。一滴一滴的还在滴落的血滴，顺着楼梯往下滴落的血滴，掉在了楼下的扶手上，绽放着规则的带着毛刺的圆形图案。 锦户的表情，也是矛盾的安祥和痛苦着，就如白色和红色的交织。 那样壮烈的死法。 换一种话说，也是殉情的美丽的极至。 红色代表的燃烧和白色透出的哀伤…… 就像是离开时的坚决……和对情人的无限的怀念。 永远无法见面，就算是两个人都离开这个人世间。 你去了天堂，而我下了地狱。 我们之间的爱情——短暂，短暂而绝望。 而我的罪，就算是死亡，也无法救赎。 羽化…… 第一次开始怀疑着—— 你真的值得我为了你这样的坚持吗？ 你真的…… 是正确的吗？ <5>死亡盛宴第五篇——焰之章 “我回来了。”赤西轻轻推开门，低头看看玄关的地方摆在那里的龟梨的鞋，“和也？” 走进客厅的时候，那个孩子果然双手抱膝地蜷在沙发上。乌龟一样的把头埋在双膝间。夕阳的温暖透过落地窗轻轻地抚过他瘦小的身体。就像是离家出走的孩子，躲在公园的角落。 赤西叹了口气，走到龟梨面前，蹲了下来，抬手揉揉他的头发。 龟梨抬起头看着赤西，被泪水迷蒙的双眼显得格外惹人怜爱，“仁……我是不是很冷血？内和亮都死掉了。我居然可以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是不是很坏？” “没有的。我知道，和也很伤心。对于亮，内还有小山的死，和也只是因为坚强。因为这个世界上，需要和也的并不只是死去的他们，还有活着的人。还有我，还有病人，还有好多好多人，我们都不准和也停下来，你明白吗？” 龟梨又把头埋了回去，“仁不会明白我的。” 不会明白的，他们的死，都不是别人所见的那样简单。都跟羽化有关—— 都跟龟梨和也…… 脱不了干系。 “好了啦！都能跟我撒娇了，证明已经没事了。” “我才没有在撒娇！！” “没有没有！”赤西坐到龟梨身边把他抱到自己怀里，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和也说没有就没有。” “那……我们出去度假吧！”突然来了兴致，龟梨搂着赤西的脖子说。 “嗯？” “因为……我自从开始作为医生在这个医院工作以来，都没有……放过假啊！仁还去了外国学习……我就一直在医院里面作牛作马的……我们一起去度假吧！” “嗯……好啊！等我把手头的课题做完了……和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就算是我要换个医院也可以吗？” “可以的。” “就算是我们两个都不要做医生了也可以吗？” “可以的。” “仁你回答得这么快一点诚意都没有。” ＝＝＝＝＝＝＝＝＝＝＝＝＝＝＝＝＝＝＝＝ “仁……睡不着……”手机的那一边，是龟梨奶奶的撒娇的声音。 赤西扬起嘴角对着手机说，“是吗……果然我不在家和也就会寂寞呢。” “那你帮我数绵羊吧！一只两只的那种！”听那边的声音，那孩子应该是在床上翻了个身。 “睡不着的话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入睡哦！比如……”赤西打开哲边医生办公室的门，“想一想你老板新川教授交给你的那篇要你翻译的德文论文，或者说你最近在做的那个课题——” “停！！！……我睡觉了。睡着了我就会忘记新川那张脸了……” “你乖啦！～”赤西合上手机，然后低身越过警戒线走了进去。 再次打开哲边医生的抽屉的时候—— 他的手提电脑已经不在了。 被销毁证据了呢！ 突然间，连这条线索都断了吗？ 难道，已经发现有人在调查那个网站的事情了吗？ 赤西皱起眉头。 ＝＝＝＝＝＝＝＝＝＝＝＝＝＝＝＝＝＝＝＝＝＝ “约在这种地方见面，你是有情调还是有毛病呢？”山下皱着眉头看着赤西。 两个人几乎只能够凭着对方的嘴型交流了。在这种嘈杂的酒吧里。 “就算是这种地方，我还要很注意有没有人跟踪我，绕了很大的圈子呢。”赤西对一位邀约他跳舞的打扮妖治的女人摇摇头。 “怎么了？你被人发现了吗？”山下拒绝的是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 “我看就快了。不然下回再发生电梯事故，说不定死的那个就是我了。”赤西把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我的调查被人发现了。” “那么，下次就用电子邮件联系吧。我们两个。” “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我们查过锦户亮的手机通讯记录。最近几天，有一个陌生号码发过三次短消息给他。” “那你们找我干什么？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你们去调查吗？” “这些是短信的内容。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山下把一张纸条交给赤西。 …… “示踪剂，被你带回家去了。” “内博贵医生在研究示踪剂。” “小林教授，320。” …… 赤西放下酒杯。 “上次小内的死和锦户的自杀，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虽然不想去这样推测，可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一个男人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殉情——在葬礼的时候，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山下继续说。 “示踪剂。是为了发现病灶和研究某种物质的代谢情况等目的加入身体循环系统的物质——这里所说的示踪剂，应该就是……我们能够通过它找到羽化的网络的东西……吧。然后……小内发现了羽化安全的漏洞——然后……”赤西没有说下去。 “电梯事故。”山下一字一顿的说。 “如果这个推断成立的话，那么，难道说杀了内的人是……” “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锦户会自杀了。因为杀了自己的爱人，实在无法承受这种罪恶感和痛苦。同样的跟他一样选择自杀的还有小山庆一郎医生。赤西君，你所谓的羽化网络的善良纯洁，看来已经变质了呢！那是一群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可以违背良知随便结束别人生命的组织。”山下慢悠悠地说。 赤西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那么，最后的要请教你的问题，就是——小林教授，320。是什么……” “应该是……杀人计划的……具体事项。亮也是被人指使的。”赤西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这个我也知道，但是这些代表什么？” “我不知道。我现在有些不清醒你不要问我。” “赤西仁！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要差不多一点的是你吧？我有什么义务要跟着你像白痴一样的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我也只是一个医生而已！” “是医生你就给我多点人性——快点把这案子破了，因为羽化死掉的人就会少很多！” “你现在非要告诉我说我的一个好朋友因为害怕羽化暴露而杀了我的另外一个好朋友，然后你马上就要我给你分析什么小林教授什么320的，你才是没有人性！！” 赤西推开山下，“不要跟我过来！” “你也想到过是吗？”山下没有了刚刚的气势，看着准备转身离开的赤西平静地问道。 本来嘈杂的酒吧似乎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 赤西也停了下来。 “是锦户亮杀了内博贵的事情，你应该想得到不是吗？——你只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承认而已。从锦户亮死的时候，甚至是内博贵死的时候——你就想到过。不是吗？” 赤西回头看着山下，“我退出了。” 山下皱皱眉。 “我退出了，羽化的事情。我也有要必须保护和永远不想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人，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事情发展成这样——我已经无法控制了。我斗不过羽化，现在我认输。”赤西也平静地对山下说。 山下的拳头挥过来的时候，赤西并没有反抗。或者说，他喝得有些多，已经忘记了怎么去反抗。 酒吧变得一片骚乱。 赤西一直没有还手。 如果这样，就可以结束这一切。如果这样，你就可以放我退出这场追逐。 那么，请你下手再重一点也没有关系。 我们无法改变的东西，为了去改变它，我失去的越来越多。终究，跟羽化作对，失败的永远是我们—— 我只是…… 想保护好我仅有的宝贵的财产而已。 为了那个人能够永远单纯和快乐，我愿意放弃一切。 ＝＝＝＝＝＝＝＝＝＝＝＝＝＝＝＝＝＝＝＝＝＝＝＝＝＝＝＝＝＝＝ 天台的角落，抱着膝坐在那里的少年抬头看看有些灰白的天空。 龟梨走过去和他并排坐着，然后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于是少年眯起眼睛笑了。 “草野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看天啊！可惜今天的天空一点都不好看……” “天空从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因为看着天空的人的心情，让它变换着景象而已。” “龟梨医生。” “嗯？” “我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那样的去天堂吗？” “当然可以。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爸爸妈妈，学校的同学，去年夏天的小草的幸福生活。然后……大家都在天空的那一端等着你。……害怕吗？” 草野摇摇头，“只是……” “只是什么？” 草野抬头看看龟梨，眯起眼睛笑笑，“没什么。” “放心吧小草。虽然选择的人是你，可是执行的人是我哦！所以，上帝不会不接纳你的。你一样可以去天堂的。所以不要担心。” “龟梨医生……谢谢你。” …… 申请人：Dr.K 委托人：草野博纪 执行条件：脑部血肿清除手术失败。 申请状态：成功。 执行交接地点：小林教授。320。 …… 最后一次了。 马上，就可以告别羽化了。 龟梨看着桌上的制药公司聘书。 ＝＝＝＝＝＝＝＝＝＝＝＝＝＝＝＝＝＝＝＝＝＝＝＝＝＝＝＝ “要监控小林教授吗？” 山下看着询问他的后辈，摇摇头，“如果真有那么简单，那就不叫羽化了。这种暗号，应该只有他们医院内部的医生才看得懂——只可惜，那群混蛋都不会来帮我们。” “山下前辈，有电话找你。” …… “小林教授不是指现在的妇产科的小林教授。而是指30年前因为和女学生的不伦恋曝光而离开日本去了德国的小林峰教授。他是专攻胰腺炎的教授——而胰腺炎现在的教研室在东边的学校教学楼，下面是学生置物柜。”赤西淡淡地说。 “谢谢你。” “最后一次了。因为我马上就从这里辞职了。” “因为羽化？害怕我们让你出庭作证把你暴露出去？” “因为我的爱人。”赤西说完挂上了电话。 ＝＝＝＝＝＝＝＝＝＝＝＝＝＝＝＝＝＝＝＝＝＝＝＝＝＝＝＝ 龟梨走到置物柜前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虽然是最后一次，可是每一次，还是都要犹豫一下。 打开320号柜子的时候，那支针剂静静地躺在里面，夕阳映过透明的药瓶，在瓶子的背面透出暧昧的影子。 拿起那支针剂，龟梨叹了口气。 “对不起，龟梨医生。我想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一下——羽化杀人案件。” 龟梨静静地转过身，看着站在他身后的山下智久。 然后，越过山下智久，他看到了此刻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赤西仁不可置信的表情让龟梨觉得崩溃。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一个眼里什么都没有。 另外一个震惊过后，眼中只留下了淡淡的忧伤。 ＝＝＝＝＝＝＝＝＝＝＝＝＝＝＝＝＝＝＝＝＝＝＝＝＝＝ 坐在审讯室的龟梨低着头，始终一言不发。 山下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站了起来，冲身边的助手点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坐在外面的赤西一直盯着屏幕，看着龟梨。 “你怎么还不回去？留在这里干什么？”山下踢了踢赤西的凳子。 “过河拆桥。”赤西淡淡地说。 山下怔了怔。 “既然抓到了你要抓到的活口，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吗？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所谓内幕，要让了解程序的人，才能够了解。” “嗯嗯……里面那个，可是你的情人呢！只可惜，从坐上警车开始，他就没有正眼看过你。”山下坐在赤西身边。 “如果我走了，你们就会开始欺负他，我知道的。逼供，严刑拷问。” “你在说什么呢？”山下笑着说。 “一定是。你们关上了监视器就会开始严刑逼供。不过没有用，和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山下喝了口咖啡，“说起逼供，只有赤西君你能做到吧。” “……” “一直在外面看，多无聊。我让你进去吧。” “不用了。” “突然，想让你进去逼供了。”山下盯着赤西，“你并不是背叛者，你们两个人，只是理念不同而已。所以，进去吧！总有很多事情，想跟你的小情人探讨吧？” …… 赤西走进去的时候，山下把讯问的警察叫了出来。 房间里只剩下赤西和龟梨两个人了。 龟梨依旧没有抬头看过赤西。 …… “和也困吗？这个时候，在家里的话，应该要上床睡觉了呢。”赤西柔声说。 龟梨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今天去办理了辞职的手续，然后想和和也一起去北海道，北海道很冷呢……总觉得，如果我不和和也一起去，和也一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 龟梨还是没有反应。 “为什么是和也呢？一直一直不愿意相信。所以一直在外面盼着和也说话。比如，只是打开了错误的箱子，比如……并不知道那个瓶子里面装的就是羽化。一直一直……等着和也这样说。我是不是很傻？”赤西看着龟梨苦笑着，“我是笨蛋吗？为什么要破解那个暗号呢？——如果知道来拿药的是和也的话——” “仁……你也一样会把我抓起来的。”龟梨突然打断了赤西，“虽然是会有挣扎，虽然是会更痛苦，可是还是会把我抓起来的。” 用了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龟梨，还是没有抬头看赤西。 “对不起……”赤西看着龟梨。 “对不起。欺骗了仁。”龟梨抬起头来，“对不起的是我。” “和也并没有欺骗我什么。” “欺骗了哦。曾经答应和仁永远在一起……可是，却没有办法做到了。因为，仁死了之后，一定会上天堂的对不对？因为仁的善良和温柔，上帝也一定很喜欢仁。可是……我不行。因为我……用羽化，帮助病人结束过生命。这样的一双手，沾染了肉眼看不见的血污——上帝都会嫌脏吧？所以，一直很珍惜和仁在一起的时间。只有这一辈子，只有这一世而已。然后……就会分道扬镳的。”龟梨深深地看着赤西，“可是……没有想到，分道扬镳的日子——居然会来得这么快。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还好……和也刚刚的语气……都能跟我撒娇了，证明已经没事了。”赤西咬着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我才……没有在撒娇。” “我们不会分开的和也。” “已经分道扬镳了仁。我觉得我没有做错的事情，你一向都认为是错的。——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觉得羽化是错的。” “……”赤西看着龟梨的眼神突然微微地变化了。 “是吧？你都要生气了呢！没有做错哦！我们。如果没有被抓到，我还是会把这支羽化用在病人身上的。” “为什么……就算是内和亮都死了——你还没有你做错了觉悟吗？”赤西握紧拳头。 “仁……你知道吗？我们为了羽化而牺牲的东西。”龟梨叹了口气，“是自己上天堂的权利哦。” 赤西皱着眉看着龟梨。 “要知道，自杀者不能上天堂。杀人者也一样。为了让那些希望结束自己生命的人能够陪在上帝身边，所以，我们牺牲了那张门票。” “这就是所谓牺牲吗？” “也许吧。每次帮病人注入羽化的时候的心情，是你无法体会的。——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让病人这么痛苦。到了最后，居然只能让他毫无痛苦地离开……我毕竟是在做着违背我的职业信仰的事情。你认为，那会是幸福的吧？” “你们并没有权利这样做。你们没有，那些病人也没有。”赤西却打断龟梨。 龟梨看着他。 “就算是那样决定着的病人，也没有权利就那样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样是自私的。——人的生命，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你明白吗？……没有一个人，是因为自己而活着的。每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因为别人而有了意义。生命也是这样。就那样的死掉，确实可以解脱了很多东西。可是，和也——病人的家人呢？他们的痛苦，你们体会到了吗？看着病人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呻吟的时候——他的亲人们痛苦的脸，你看到过吗？——就算是同意自己的亲人安乐死的家人和朋友，事后的痛苦，你又看到过吗？什么都不知道的你，是没有资格说那种话的，什么你没有做错什么的。” 龟梨抖动着嘴唇看着赤西。 “和也，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是我的。我不准你死的时候，你就不能死。留下我一个人在世间的痛苦——你不能因为看不到就忽视他。”赤西身体前顷，看着龟梨。 “……你在说什么……”龟梨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每一个被发现的羽化执行人，最后都只有一个下场。”赤西看着龟梨，不让他躲开自己的视线，“不是吗？” 龟梨咬咬下唇。 “不准死哦！～不能死。因为我的关系，你不能死。”赤西转身关上监视器。 …… 外面的警员站起身来，但是被山下拦住了。 “不用管他们。”山下淡淡地说。 …… “这条项链，因为链条断了，所以你送去修理……今天被送回来了。”赤西越过桌子走到龟梨身边，低身帮他戴上。 “……嗯。” “和也……爱着我的吧？”赤西吻吻龟梨的头发，“爱我吗？” “爱你。我爱你。”龟梨点点头。 “如果我死了，你会痛苦吗？” “会的。” 赤西蹲下来摸摸龟梨的头发，“我也爱和也，所以……想一想我的痛苦，和也你不要死好不好？” 终于掉下来的眼泪砸在赤西的手背上，慢慢拓了开去。龟梨哭着点点头。 “答应了哦！” “嗯！” “来，拉勾……还要盖章啦小无赖！” ……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爱着你的。就算是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样，我还是爱着你的。……你明白吗和也。” “嗯。我也是。” <6>死亡盛宴最终篇——挽歌 龟梨打开胸前的项链的时候，本来应该放在盒子里面的白色药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和赤西两人学生时代的大头贴。 本来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突然涌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还是不放心我，于是，把那枚羽化也带走了吗？ 还要用照片来提醒我……要为了我们的爱情而活下来吗？ 笨蛋笨蛋！ 赤西仁是笨蛋！！！ 缩在墙角抱着膝把自己蜷起来，龟梨咬着下唇。 为什么要哭呢？其实很幸福不是吗？ 就算是做了那样的事情，最终，仁也没有否认我们的爱情不是吗？ 一直一直以来等待着的救赎——就那样的来到了。 幸福着的吧……龟梨和也。 嗯！幸福着的。 …… 门轻轻被推开了，进来的人脚步声也很轻。优雅的轻声走路的样子，跟这里的警察一点都不一样。 龟梨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冲着自己很温暖的笑着。 “龟梨医生？”生田坐了下来，把一只咖啡杯推给龟梨，“我是这里的法医生田斗真。” 龟梨冲他点点头。 “啊……说起来，龟梨医生应该算是我的学弟呢……”生田捧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我也是新川教授的学生哦！……你还记得我的吧？你小时候很可爱的爱粘人。新川教授最疼的学弟就是你了。” “斗真学长？”龟梨歪着头回忆着。 “啊！跟小时候一样反应迟钝的样子真可爱！”生田冲龟梨笑笑。 龟梨捧着生田推给自己的咖啡杯，这里实在是有点冷，手好冷。 生田看着龟梨的样子，又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有些事情，他们是不懂的，我想我们两个还比较好交流。啊……我不是来向你逼供什么的啦！真的不是哦！只是，从外面看到你好像在哭的样子，所以就进来了。” 龟梨冲生田点点头，慢慢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咖啡。 生田收回看着龟梨的眼睛，慢慢地说到，“这样傻傻的样子，为什么能够当第二执行人呢？我一直搞不懂。所以还去问了新川教授。” 龟梨身体一僵。 “他说，因为龟梨君是善良的人啊。要做羽化的执行人，不是善良的人，是不可以的。就像是，要做保卫羽化的守卫者，没有坚强的意志是不行的一样。” 龟梨看着生田。 “作为执行人的你们，要单纯，要温柔和善良。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要相信羽化是美好的。要有这种信念，才可以坚持到最后吧？——可是，对于我们来说，羽化啊——并不是单纯的那么纯白的颜色呢。为了能够让它运作起来，要把暴露于世人眼中的那部分清除掉，只凭着善良和温柔，是不够的。如果你们是天使，那么保卫着你们这些天使的，可是我们哦！” “你是……” “要小山杀了哲边的，要锦户杀了内的，都是我们的人呢！首先是看到了急病中的哲边，于是在小山赶到现场的时候，在他耳边说：‘请解决他。’的是我们的人。放了杀掉内的电梯事故的时间和计划的，也是我们的人。不同于你们的操作理念，我们需要痛快利落和不留痕迹。——初次见面——我是羽化保卫第二执行人：生田斗真。……Dr.K。你已经被羽化除名了。” 龟梨突然瞪大眼看着自己的咖啡杯。 生田抬起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表。 推开咖啡杯，龟梨冲到水池边试图把刚刚喝下去的咖啡吐出来。 不能死！不能死！ 我答应了仁的！不能死！！ 如果我死了……如果我死了…… 仁会难过的…… 我不要死啊！！！！！ “羽化的第五代，就算是口服，也可以完全短时间内分解的——第一次试用呢！Dr.K。”生田放下手表，“已经太迟了，和也。” 慢慢软下去的身体就这样瘫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了生田的声音，“快来人！龟梨医生自杀了！” 然后，就再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仁…… 可是，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我没有骗的。 我真的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 我真的真的……不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我知道的和也。” 耳边突然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龟梨睁开眼睛看着蹲下来眯着眼睛笑着看着自己的赤西。 “仁……” “我知道的，你有多爱我。我也知道，你不会死掉的，为了我，你也不会死掉的。” “……嗯。” “那，快点起床吧！要迟到了哦！～” “诶！！闹钟都还没有响啦！” “我丢掉了啦！那个白痴的闹钟！虽然长得那么可爱的乌龟脸蛋，居然跟青蛙一样的叫着，我看它不顺眼很久了！！更可恨的是——你每天都抱着它睡觉！不可原谅！！” “啊啊！把我的宝贝还给我！！！” “那你快点起来啦！今天还约了亮和内吃饭呢！忘记了吗？去吃自助餐。” “诶！！不用上班的吗？” “白痴！我们已经不再是医生很久了啦！这里是北海道啊！” “……好困哦！让我再睡一会嘛……” “起来啦！快一点！” “好困……好困……哦……” ＝＝＝＝＝＝＝＝＝＝＝＝＝＝＝＝＝＝ 赤西抱着纸箱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今天从进医院开始，就没有人理自己。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已经辞职了。也从此，都不能呆在医疗界了。 “赤西医生。”这个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渡边医生，让赤西觉得很吃惊，“你要走了吗？” “嗯……做了，大家都不能原谅的事情呢！”赤西点点头。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跟我无关。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羽化什么的……可是，你最对不起的人，应该是龟梨医生吧！” 赤西没有说话，和也都没有怪自己，别人怎么说，都是无所谓的。 “他今天早上，应该说是凌晨，在警局里自杀了。” 赤西手上的和龟梨的合影“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不可能的。 和也答应过我的，他不会自杀的。 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的东西，告诉我他不可能自杀的！！！！ 难道说—— 因为他暴露了……所以…… 被别人杀掉了！ 赤西推开渡边医生就往窗外冲了出去。 不要死！不要死！一定不是真的！！ 昨天还跟自己拉勾盖章了的和也…… 最最守信用的和也—— 绝对不会死的—— —— 撞到那个孩子的刀口上的时候，赤西什么感觉都没有。 只是一个劲地往前冲着——一个劲地让那把刀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身体。 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 就算是痛……也压不住心中那种焦灼着的无力的撕裂感。 和也……不要死……求你了…… 然后，刀被抽了出来—— 那个孩子并没有想到放过自己，于是又有了第二刀，第三刀…… 那个孩子的话，赤西并没有听到。 也没有心情再去关心这个世界上于和也无关的任何东西了。 …… “为什么要杀了龟梨医生！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要死！是我自愿的！跟龟梨医生无关！” “龟梨医生是好人！你知道吗！是好人！！！！——为什么你要把他抓住！！！为什么你让他自杀！！！” “现在……现在……如果我手术失败的话——我要怎么办！！！！” “就算我手术成功了！！我最最喜欢的人……也已经死掉了啊！！我好不容易才又喜欢上的人！！！” “赤西仁！去死去死！！！！” …… ＝＝＝＝＝＝＝＝＝＝＝＝＝＝＝＝＝＝＝＝＝＝＝＝ “那个是赤西医生呢！” “好像下肢瘫痪了。好可怜……被那个叫草野的孩子捅了好几刀。” “从他醒过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呆呆傻傻的。” 坐在轮椅上的赤西，没有理会身后的护士小姐们的话。 和也…… 已经…… 不能走路了。 然后…… 也没有人理我了。 在这个医院里，只有我一个人。 你们都不在了。 …… 我终于知道了，那些病人为什么需要羽化的原因了。 痛苦得想死掉——这种感受，每天每天都在折磨着我。 很真实的，很真实的……折磨着我。 看不到你，不管用了什么方法，连在梦里，都看不到你。 于是，我只有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想念着。 你知道吗？我找我的主治医生要过羽化哦……因为，想见你，想得要发疯了。 可是……却没有人理会我。 我果然是做错了呢。报应就是——连想死，都没有那种机会了。 什么为了别人活着，我已经没有那种活着的动力了。 那么…… 你还爱我吗？ 我终于……赞同了你。 其实……其实…… 我今天看到了。我们医院东边的那株樱花树，开花了。 你很想看到的，去年的愿望，我帮你看到了哦！～ 很开心。 其实……我已经没有任何的牵挂了。 那么，你还记得吧？我从你那里偷来的羽化。一直，放在我的项链里面哦！ 那么…… 这种药——会过期吗？ …… “仁？不要睡了啦！” 轻轻地被拍打着肩膀的感觉好熟悉。赤西睁开眼睛的时候，龟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冲着自己微笑。 “和也……” “嗯！一直一直，都在等着你的……” “是在做梦吗？” “不是哦！”龟梨摇摇头。 “呐，和也，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因为，我是自杀的啊，天堂都不会收留我的。”抓着龟梨的手，赤西终于握住了自己这么多天来朝思暮想的触感，“会一起的，一直在一起的。” “嗯，一直在一起。” 迷蒙间，赤西看到龟梨的背后突然张开了翅膀。 天使一样的翅膀。 并不是白色的纯洁的羽毛，但是确实非常漂亮的灰色。 很漂亮。 不输给白色的漂亮。 ＝＝＝＝＝＝＝＝＝＝＝＝＝＝＝＝＝＝＝＝＝＝＝＝＝＝＝＝＝＝ “听说过羽化吗？是中国道家的一种说法吧！得道成仙的意思。引申的话……说不定就是死的意思呢！能够快乐的死去——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吧！……你好，我是羽化网络的第二执行人——上田龙也。” 轮椅上的角田抬头看着逆着光站在自己面前的很漂亮的医生。 “那么……你想试一下吗？没有痛苦的死去。” END